第六章 柳京
第六章 柳京 两天之后将近中午的时候,林熙仁来到了“依九”城前,她抬头看了看城门上方的牌匾,“义州”,太好了,发音和文字终于对上了,“依九”就是“义州”,于是林熙仁迈开步子,就随着其她人一起进入城中。 虽然晓得那个“庆大人”就在这里,不过林熙仁倒是并不怎样忐忑,因为她脸上遮着一层“蒙首”,她在路上看到了,有人戴着蒙首,是路过的大户人家的女子,林熙仁当时便想到,对啊,自己可以弄一块这种东西遮住脸,别人就看不到自己的相貌。 想到了这一点,林熙仁用一条羊腿,和人家换了一块布,那块布很大,她就把布包在头上,将整张脸严严实实地遮起来,不但能保密,而且还防风,这个时候的天气很有些凉了,这“蒙首”就好像一条大围巾一样,很可以保暖。 走在义州城里,林熙仁起初心头忐忑,不过过了一阵,便渐渐放下心来,自己包成这个样子,应该是不会有人认出自己了,她肩头背着一个草编的蒲包,里面装了一些东西,主要是羊角,林熙仁发现,自己缺乏的东西实在太多了,义州虽然危险,但是倘若能够补充一些,就补充一下,况且自己总归是要问路。 林熙仁很是从容地在街上走着,眼睛往两边看,感觉十分新鲜,终于是到了城市啊,这里的景象不要说东沙村,就是自己路过的几个小镇也是不能比的,真的是热闹啊,街道两旁有许多店铺,尤其让她感到亲切的是,只要有牌匾,一律写的汉字,米铺布铺书籍文具铺清清楚楚,让她感觉和穿回明代也差不了太多,“宾至如归”。 她这一副模样,其实也引起了旁人的注意,有人窃窃私语: “究竟是怎样尊贵的小姐,‘蒙首’不是垂下来,却是裹起来,居然要把脸全都遮挡住啊,这样怕人看见。” “是啊是啊,明明是穿的很破旧的白纻布的袍子,怎么看也不像两班家的女子啊!假如只是干粗活儿的,就不要想着一定要和那些夫人小姐们一样,乖乖地把蒙首顶在头上吧,还能方便干活儿呢,本来像是这样的身份,弄这一块东西就很没有必要。” 林熙仁在街上找来找去,找到了一家药铺,柜台上,她拿出了两只羚羊角,卖了一小块碎银,然后又去买了一口小煮锅,还有一点盐,刚刚赚来的钱就用完了。 林熙仁顺便打听了一下去“瓢漾”的路,对方说:“瓢漾啊,从这里往东南,先去‘图雍凯九’,再去‘林九’,然后就是瓢漾。” “汉字应该怎样写呢?” “啊,你还懂得汉字啊,真是了不起啊,等我给你写一下。” 掌柜拿过纸笔,在纸上写下四个字:静州 麟州 林熙仁将那一小块纸揣在怀里,向掌柜道谢,赶快就离开了,她根本不敢在义州多停留,当天就穿城而过,黄昏的时候,已经走在了去往静州的路上,在树林中,林熙仁爬到树上,进入空间,天实在晚了,只能明天继续赶路。 在经历了几次走错路之后,十月中旬的时候,她终于来到一座巍峨的城墙前,向城上的匾额一看:平壤。 “瓢漾”就是“平壤”,原来如此,自己终于抵达平壤,想一想穿越前曾经想去朝鲜旅游的,朝鲜的首都平壤是必然要去见识的,哪知自己没有在二十一世纪于平壤观光,这个时候却是来了,庆大人的势力,想来不容易延伸到这里来吧? 林熙仁背着那大大的蒲包走在街上,真不愧是后世著名的城市,如今的平壤也很是壮观,外面城墙非常宏伟,城内道路宽阔笔直,路边栽种了许多柳树,这个季节,柳树的枝条已经枯黄,不再是夏季那种鲜绿青翠的样子,显得有一点干枯憔悴,不过看着这些柳树,依然可以想象它们春夏时候轻柔飘拂的样子,难怪这个地方又叫做柳京。 平壤的这个别名,林熙仁还是有一次好奇之下,查询朝鲜旅游资料的时候看到的,平壤的“柳京饭店”,林熙仁很想进去看一看,至于住在里面,只怕太贵了,自己负担不起那样的豪华游,而如今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平壤,当然是没有那样现代风格的柳京饭店,即使是平壤,街边也多是矮小的建筑,少有三四层的楼房,更何况是那样的摩天大楼。 不过对于现在的林熙仁,经历了半年本时代的生活,多数时间都是在东沙村,此时走在平壤的大街上,已经很感觉激动,这里果然是北界第一大城,比静州麟州的规模都大许多,而且也更加热闹,这就是古代朝鲜的摩登大都市,自己要兜售的货物,在这里才能够受人重视吧? 而林熙仁要卖的究竟是什么呢?是象牙。 林熙仁满街找奢侈品商店,象牙这种东西在现代当然很珍贵,已经禁止交易了呢,在这个时代也是高价值的物品,林熙仁的蒲包里就有一大段象牙,她取得这段象牙,并不涉及狩猎野象,她没有那样的能力,另外在这一片大陆,非洲象也并不是那样濒危,象群时常就可以见到,这种庞然大物成群结队,自由自在漫游在草原上,狮群见到了它们,远远地便避开了。 林熙仁是有一天游荡在草原上,发现给树枝覆盖的野象的尸体,当时林熙仁对着那一头死去的大象,也很感觉伤感,她很喜欢大象这种生物,即使她手里有枪,即使这里不涉嫌触犯动物保护法,她也不想猎杀大象,这一头象显然是死去不久的,尸体还没有怎样腐烂,林熙仁默默地在象尸前站了一会儿,忽然间想到,自己可以取象牙的。 到现在为止,林熙仁卖出的货品主要是羚羊rou、羚羊角、野牛角之类,都并不是价值很高的东西,因此她所换来的金钱便也很少,到现在为止,空间中只有一块布,一口小小的煮锅,还有一点盐,一点米,勉强能够维持最基本的生存,对于自己的这一点财产,林熙仁仿效猎豹,将这些东西高高吊在了树上,否则可能会给草原上无拘无束的动物弄坏的。 然而实在太简陋了,林熙仁希望自己的物品能够丰富起来,超越生存阶段,进入生活的范畴,因此当她看到象牙,很快便想到,可以用这个换钱,这样两条巨大的象牙,倘若能够售卖出去,应该能换来多一些的钱吧?自己可以将日常用品添置齐全吧?所以林熙仁便很费力地用柴刀将象牙砍断,此时背了一根象牙,走在平壤的街头,找寻金银玉器店铺。 她在街上寻觅了一阵,还真的给她找到了,林熙仁进入一家叫做“如意斋”的珠宝店,进门便问:“我有一根象牙,你们愿意收吗?” 五十几岁的男性店主人抬起眼皮,将她仔细打量了一下,问道:“姑娘,你从哪里弄来的象牙?” 实在不像是能够家藏象牙的出身啊,要说是行商,也不太像啊。 林熙仁心头一翻,脑子飞速转动,现场编着台词:“我与父亲从中原来到这里经商,父亲病了,别的东西都卖尽了,只剩下这一根象牙。” 店主点头道:“原来如此,我说怎么有一点外国人的口音,偏偏还是学的山里人说话。那么好吧,这一根象牙,我给你一只小银瓶吧,想来你是不愿拿布匹的。” 林熙仁连连点头:“多谢您。” 自己当然不愿意背着十几匹布走来走去,从前在东沙村的时候,少有涉及到当代货币的问题,因为积蓄太少了,每年给田地的主人缴纳了各种实物税之后,留下来口粮之外,可以用来兑换交易的粮食土产,只有可怜的一点点,所以崔今英她们也少有“究竟用什么货币来保值增值”的困扰,走出东沙村之后,林熙仁接触了这个时代的货币,多是用布来当做等价物,也有用银瓶,少见铜钱,一个国家标准小银瓶大概相当于十五匹布,所以这位店主给自己的价格也不算特别低。 林熙仁递上了那一根三十斤重的象牙,接过那一口小银瓶,向店主道谢,便走出店去,她将银瓶揣在怀里,快步便往米店而去,她先买了米,将银瓶拆成碎银,然后捏着碎银,去买了菜刀、磨刀石、烧水壶、饭碗茶碗,还有一把斧头,都装在蒲包里,提着这些东西,林熙仁找到一家小小的客栈,先付了一个晚上的住宿费,便跟随店主大姐来到了客房。 这是一家小旅店,带着仓促的风格,客房很简陋,一张光光的木板床,上面铺了一条草席,连床单都没有,一条被子很旧了,两层麻布之间倒是填充了许多东西,简直鼓起来了,拎在空中用手抖一抖,簌簌作响,也不知是芦花还是柳絮。 在东沙村,林熙仁是没有看到棉被,村里人做防寒的被褥,里面都是填充柳絮芦花,或者是鸡毛羊毛,如果有一条羊皮褥子,就是很堂皇的事情了,而在这样一个临时住宿的地方,又是低价旅馆,当然是更加草率,而这个时候按现代公历,应该已经是十一月了,十一月的朝鲜半岛,已经很冷了,林熙仁不知道其她住客要怎样睡,她只知道倘若自己夜晚睡在这里,要穿着衣服躺在那里,再蒙上被子。 林熙仁扑在床上,大大地伸展开肢体,只觉得从没有过的轻松,自己终于住进客店里面了,这一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在真正的房屋之中睡过,之前在空间之中静待外面平息,当然是睡在草地上,之后终于回到人群之中,却也是没有屋顶可以遮蔽,因为她没有钱,无法住店。 所以之前的路途上,林熙仁每天都是每当日色变昏暗的时候,便在树林里找一棵树,爬到树上之后悄悄地进入空间,在那里喝水烧饭,忙过一阵之后就睡觉了,到了这个时候,那一棵水瓶树下的临时营地也有了一点人工的痕迹,林熙仁编了草席铺在地上,能编草鞋就能编草席,都是类似的手法。 虽然睡在草地上也很是舒服,毕竟相当温暖,不会像是在外面那样,给冻得瑟瑟发抖,有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在这种天气只好裹着一身衣服,就趴在街角,不过住宿在这样的地方,总让林熙仁有一种“非正式”的感觉,好像“天涯漂泊”一样,毕竟也只是露宿,实在太简陋了,没有一个真正的住处,有时候就感觉心中不安,在东沙村无论怎样穷困,自己是住在屋子里的。 所以这时候林熙仁住进旅店,有了自己的一个房间,就感觉特别兴奋,自己终于有资格住进旅店了啊!终于能够睡在床上了啊!虽然房间偏冷,烧炭炉得另外付钱,不过自己终于能够住在房屋之中了! 这一个晚上,林熙仁没有回到空间,而是向店家借了一个炭钵,只用炭钵不取用炭是不要钱的,林熙仁从空间中拿了一些木柴出来,填在炭钵里,然后点着了火,木柴慢慢燃烧起来,给房间增添了一缕暖意。 林熙仁抱着膝盖,盘膝坐在炭钵前,方才已经吃过晚饭,店里不提供餐食,客人的伙食可以在外面小食店解决,林熙仁虽然还剩有一点钱,但是还有许多东西没有买,于是她便在炭钵上架起小锅煮了粥,加了一点盐,又丢进几条半黄不绿的茎叶,做成一锅咸味菜粥。 林熙仁食用的绿叶菜,都是在路上采摘来的,在东沙村学到的野菜辨识采集知识,这时候正能用到,虽然这个时候野菜多数已经老到不能吃了,另外她还采了一些蘑菇,在空间里晒干,留作储备的食物,只吃rou和米也是不行的,还是要吃一些蔬菜。 望着红红的火焰,林熙仁终于有心情回忆这些天的经历,一幕幕场景如同电影胶片一样掠过眼前,自己离开了东沙村,今后再也见不到今英小玉她们了吧?她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去了哪里,或许还在为自己担忧,担心自己是否究竟是逃掉了。 林熙仁又想着,明天一定要好好打听一下,这究竟是哪一个王朝,现在的国王是哪一位,一路上匆匆走过,又担心给人跟踪,到现在还没有弄清楚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