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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长公主王漠篇(完)

    议会席位,四成由新?占据,二成由旧朝大臣占据,余下皆选自民间。

    不出苍时所料,议会成员很快因政见和阅历不同分为两波。

    前者主张自由市场经济,减少公共开支,加强“法律”和“秩序”。

    后者则主张生产资料、分配手段和交换手段的公有,实行计划管理,以达到公平分配。

    工商联盟的人大多支持前者,他们认为繁荣的市场能从多方面促进国家发展。

    民间代表则更希望建立一个强有力的政府以便在灾难来临时能高效应对。

    出乎众人意料但没出乎苍时意料的是,谢寒和章伯祥两个新?激进分子选择成为后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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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放狗屁。”谢寒怒吼:“农业是国之根本,保护良田才是应该做的。但凡你眼光长远一点就看得出来青鸾的人口二十年后至少翻四倍,你想让那个时候的人没饭吃吗?”

    谢寒的粗鲁不仅没受到轻视,相反引燃了会议的氛围。

    “建设城市,扩大城市效益,以高聚集的人口和产业换取高额税收来健全青鸾基础建设,这样才是真正对百姓好的。”另外一个人脾气没那么暴躁的议会成员提出反对意见。

    会议上众人吵了起来。

    最后人们看向苍时,让她说两句。

    苍时昨天晚上办工一晚没睡,现在头晕脑胀还得看他们吵架。

    没睡醒的苍时试着和稀泥:“你们说得都有道理,我们为什么不择中一下:在保护良田的基础上建设城市?”

    谢寒又怒了:“你刚才根本没在听是吧!都说了农户进城导致土地荒废退化,你跟我说说怎么一边发展城市一边保障农田?把农民撕成两瓣?”

    章伯祥制止了他大喊的行为,及时维护苍时的权威。

    苍时摆手示意没关系,然后说:“你们讨论吧,讨论出结果我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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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议结束后荆序单独同苍时见面。

    荆序面色沉静:“你不能让青鸾长期处于分裂中,让你母亲和舅舅回来,新?连苍何都放过了,自然不会动他们。”

    苍时摇头:“我调开镇西军放新?军队攻进羽都清算权贵的举动得罪了他们,现在他们同我没有往来。”

    荆序笑了一声,没说相信也没说不信。

    荆序指着皇宫说:“议会有人提议把那里改成博物馆,另外向百姓开放皇家园林。”

    苍时赞同这个的决定,只要被改的不是长公主府,想改谁家的园林和住宅都随意。

    荆序此刻露出几分属于胜利者的自得:“青鸾远比过去有生机,新?十六年胜过王朝的两千年。”

    寄人篱下的苍时不同他争论,只是一个劲点头:“太对了。”

    “有话直说。”荆序忽视她动作阴阳怪气的意味。

    苍时提起历史:“像你这样的天降之才并不是特例,像金乌的开国之帝。”

    苍时藏起情绪,平静地说:“不合常理的人事为天理不容,金乌最后的下场不算好。”

    荆序只是微笑,成竹在胸地说:“纵使新?败了,思想已经解放。落后的王朝配不上当前的生产力水平。”

    荆序说:“鬼神之事不可测,但尽人事。苍时,你不必如此焦虑。我与你相隔两千年,议会在未来已通过时间的考验。”

    说到这里他停顿一下:“你总觉得自己能担起所有责任,要替天下百姓做决定,不觉得如此太过自大吗?”

    苍时忍住几乎脱口的反驳。

    荆序语气温和:“嘴上说着百姓有智慧的空话,心底对他们毫无信任。民主不是最好的,却是眼下最合适的。你得让他们知道自己可以做决定,正确与否反倒无关紧要。”

    苍时对居她上位的荆序道受教了。

    –

    回家的苍时直奔床榻,有人拜访。

    “我希望对话能在一刻钟内结束。”苍时说。

    蓟巨打听她的身体状况:“刚才的会议上我看你状态不对过来问候一下。”

    苍时不大有精力陪他虚情假意:“苍何让你来的?让他等着,我没时间去见他,一个废君那么多事。”

    蓟巨摇头:“他只是关心你的身体,自从你病倒后他每旬派人打听你的身体状况,为你收集神方和药材,这几年都是如此。”

    苍何的感情牌没有奏效,苍时直言:“回去告诉苍何,不管他有什么后手都给我憋着,他最好知道我为了保下他的小命答应了荆序什么。”

    蓟巨刻意歪曲她的意思:“我会和他说你很关心他。”

    蓟巨就被赶了出去。

    等苍时睡醒,王漠回来了,他父亲现在是支持计划管理的领军人之一。

    王携之在王朝出事前是少数强调一定要开发本土石漆的大臣,尽管本土石漆深埋于地底之下,开采成本极高。他禀报太后凡事皆有可能,必须做好完全的准备。

    也正是他的先见之明,青鸾王朝不至于在北狐兵变后直接破产,而是苦苦支撑了两个月。

    苍时并不否认上辈子同她的人打得头破血流的王携之是难得的名臣,因此清算中保下王家。

    王漠看着苍时疲惫的样子心疼:“他们是没人能办事了吗?让你这样劳累,以前都不至于没时间睡觉的。”

    苍时心中酸涩无比,虐人者人恒虐之,当初她压迫剥削罗谦、濮阳思弦一行人的时候完全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成为人民公仆,全天为谋求百姓的幸福和利益不停地工作。

    荆序现在无论做什么都要带上苍时,而荆序休息时,苍时还要负责议会相关事宜。明眼人都看得出她是荆序钦定的继承者。

    王漠仍负责教育相关的事务,荆序对这块非常重视,几次单独接见王漠,向他阐述先进的思想和制度。

    王漠摸了摸苍时的头:“荆序真的很可怕,我有时候会怀疑他其实不是人,不然怎么会具有那样的智慧。”

    苍时把头埋在他胸口:“他不可怕,是个人就没什么好怕的。”

    等她缓过来,心口的酸涩已被压下:“得让荆序也挨顿命运的毒打,他已经膨胀到没边了。”

    尽管苍时曾经在消灭世家一事上同荆序达成共识,但此刻两人已经走上不同的道路。

    王漠没明白她在说什么,苍时看着他困惑的表情微微一笑:“我得祈祷老天公平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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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十六年六月,青鸾南部三个州爆发多起自然灾害,各地持续大暴雨长达半月。

    百年难得一遇的洪涝裹挟泥石流冲垮了沿途的城镇,农田也被泥沙覆盖。

    原本攻打西树的计划被搁置。

    荆序召开紧急会议,针对救灾抢险展开布置。

    苍时看着会议上众人各执一词、争论不休,厉声说:“你们最好快点做出决定,迟一秒做决定就多一批百姓受难。”

    最后还是荆序拍板,组织动员所有人力物力抢险救灾。

    荆序确实是一个熟练的领导人,他用简短有力的演讲安抚躁动的人心,每一个决定都是最优解。

    军队被派遣至各州协助救灾,强行在大雨中开辟出各个村落通往城市再集中迁徙的生命线。

    暴雨过后,荆序亲自前往前线慰问难民,灾区百姓同心协力,在各级领导的组织下清理淤泥。

    在南部主要铁路恢复运作后,由北部运输粮食以应对接下来的饥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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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十六年八起,青鸾爆发全国性气候灾害,数月的干旱让不少地区的收成低到可怕的程度,粮食价格飙升,各地不得不开仓放粮控制物价以确保百姓不会挨饿。

    太后谢曼所在的西树并没有受到影响,西树不仅没有遇到天灾,反而风调雨顺。

    北狐的收成也未被影响,由于北狐耕地面积小,此时和其他州一同陷入缺粮危机,并不引人注目。

    各级就救灾的优先工作发生争论,部分议会成员认为抛弃部分产业,减少生产投入,优先解决居民饮水问题,保障农业生产。

    工商联盟代表认为倒行逆施的举措会使青鸾失去活力。

    争端持续半月后被荆序制止,地方连连传来灾报,地质灾害频发。

    他宣布青鸾进入紧急状态,力排众议废除市场交易,集中调配资源,确保每一个百姓都不会在灾难中被抛下。

    而他原本坚定的拥护者工商联盟怒斥他背叛了民主,成为倚靠武力的暴君,不少议会成员辞去职务。

    荆序没有被如同天罚般的恐怖景象吓到,在议会内部出现裂痕的第一时间取缔原本的体系,建立强有力的领导队伍以集中力量。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打《权利法案》的脸,很快流言四起,荆序其实是一个热衷权力的骗子,他利用了平民却没能为百姓带来更多利益。

    人们无比怀念过去谢曼执政时国泰民安的日子,越来越多人呼吁太后回归。

    由于自由平等的观念深入人心,荆序控制言论的手段并没有奏效。

    羽都,荆序看着窗外低沉的乌云,他也没想到老天这么不给面子,青鸾脱离农耕文明不久,绝大多数时候还是靠天吃饭。

    过去的十多年里除去变州以外从来没有过灾情,过于安定的气候条件使人们快忘记饥饿的可怕。

    但他并不打算把权力还给旧朝,荆序不觉得谢曼能摆平这样的情况,贵族和大地主应对灾难的方式就是吃平民的血rou。

    军队驻守在各地,确保他强硬的政策能被贯彻。

    众人日夜不休的工作,调配灾情下日渐紧缺的资源,等待灾难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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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序遭遇刺杀,重伤下让苍时代他领导议会。

    半个月后,荆序濒死的消息传开,按捺不住的工商联盟占领总统府,被早有准备的荆序一网打尽。

    鲜血染红了刑场。

    毫发无损的荆序站在高处冷漠注视对他过去拥护者的处刑,谢寒站在他身边,无端想起苍时来。

    他们才是同类,谢寒坦然接受自己无力从理想中走出来面对深黑的现实。

    这不使他消沉,他很早就放弃了无谓的愧疚。

    –

    十一月,空前的寒灾袭击青鸾,以幽州为首的北部诸州申请更多的补给,此时的国库早已不复充裕。

    难民和官吏发生大面积冲突,幽州某城的平民冲进官员办公室,把这群面对灾难没有作为的猪猡绑起来架在柴火上当煤油烧。

    如果不是保有理智且德高望重的前任议会成员出面制止,这将是一件载入史册的暴动。

    地方请求军队支援,荆序几次敷衍应对后,地方长官宣称如果荆序再不派兵控制灾民,他们就要投靠谢曼,西树现在有大量存粮和煤炭,足以帮助他们度过冬天。

    军队最后还是用武力手段镇压了灾民,尽管送来了度冬的粮食和煤炭,人们对荆序日渐失去信任,对其产生厌恶和恐惧。

    麓空十七年五月,南部诸州还未从频繁的洪涝中缓过来,几个重要的粮食基地遭遇蝗灾,颗粒无收。

    荆序一直强撑到现在,苍时被他拉着一天休息不到三个时辰,透露出早衰的颓废。

    连谢寒都有些不忍:“这不是您的错,却要您承担骂名。灾荒都被控制住,百姓却完全不念着您的功劳,不如把青鸾还给王朝。”

    荆序否定:“我只要还活着一天,就不能让百姓重新戴上枷锁。”

    苍时被他的固执弄得恼火不已:“我说过你的举动惹怒了老天,你非要拖着这么多人往死路奔。”

    荆序说:“你怎么这么迷信?”

    荆序的话语惹怒了苍时,隔天苍时带着章伯祥等早已不满荆序专制的议会成员辞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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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十七年八月,北方主要粮食产地再一次欠收,议会在灾难面前彻底束手无策。

    同期,源源不断的粮食自西树运往青鸾诸州。随之而来的是荆序惹怒上天,所以灾难频发的流言。

    人们恐惧军队的装甲和大炮,只能在私底下咒骂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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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十七年九月,荆序引以为傲的装甲部队叛变,攻陷羽都迎回太后谢曼,青鸾王朝复辟。

    王漠陪在苍时身边,在一众欢迎的百姓中看到领头的将领,是当初那个卖自己黄花杜鹃的老板。

    宿重的步伐沉重,他在不久抛弃了自己的理想,背叛了对自己有知遇之恩的荆序。

    但是他的痛苦并不表现在脸上,他认为自己做了最正确的事情,为此没有资格纠结痛苦。

    太后谢曼成为世上最具威信的人,但她没有称帝,而是使自己的女儿荣登大宝,成为第一任女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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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时去见了被关押的荆序,对方脸上不见恐惧或愤怒的情绪,平静地注视探访的苍时。

    两个人的身份恰是新?刚攻进羽都时的逆转。

    苍时不说话,只是站在门口,沉默填满整个牢狱。

    荆序无奈:“你想做什么?”

    苍时这才开口:“你有感到失望吗?”

    荆序说:“为什么要失望?我已经做了我能做到的最好,所以并不会失望。”

    苍时以为他在装傻,但她对上荆序的眼睛,对方眼中没有一丝怨怼。

    某种压抑久已的情绪冲昏了苍时的大脑,她冲着荆序怒斥:“那群愚蠢的百姓就像追随腐rou的苍蝇,不管你对他们再好,只要你不能为他们带来好处,他们就要杀你!”

    荆序吃了一惊,他把苍时当自己思想的继承人,从来没想过她是这样看待百姓的。

    出于走在道路前面的先辈对继任者的关爱,他试着安抚苍时。

    荆序说:“那并不重要,你要越过利害关系看本质。”

    荆序吃力地站了起来,表达对自己理想的敬意。

    于是他拖着沉重的枷锁,以高傲灵魂的姿态对上苍时:“人的情感、人的智慧、人的成就,你不应该仅仅以百姓的字眼去统称他们,而是以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去理解他们。”

    荆序说:“理解他们的恐惧,没有人能在那样的灾难中不害怕,我输得不冤。但是我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苍时说荆序将说出口的话语:“你只是败给了命运。”

    荆序有些意外,他看向苍时,对方的泪水沾湿了衣襟。

    苍时背过身去:“我会替新?保存民主的果实。”

    荆序说:“他们自己会争取民主的,替百姓解开枷锁以后,他们会自己学着跑。只需要不到一百年,儒家人治在民主法治面前将毫无优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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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恢复王朝集权统治的苍时宣布法律仍然具有高于皇权的最高权威,且皇帝无权修改。

    青鸾废除议会,建立新的制度,每四年自民间选出代表参加会议,决定包括修订法律,决定青鸾未来发展道路等大事。

    苍时向百姓承诺:“从今往后,任何一位皇帝都同百姓没有区别,一旦皇帝失去敏锐的决策力和为民的公德心,百姓有权推翻他建立议会,直到继承者具有担负起责任的能力。你们的一切仍然属于自己,青鸾也属于你们,为此请投身建设青鸾的道路中来。”

    苍时没有接受荆序的思想,但勉强愿意向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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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灾难没有停止,女帝苍时拜访国师昆巽止。

    这位平淡接受王朝覆灭又复辟的国师对青鸾新的帝王说:“你走错了道路,但好在还有机会重新来过。”

    “你什么都知道却只是看着。”苍时靠在墙边,分担她骨头无力承担的重量。

    国师笑:“命运在每个人手中,我不必也不能替他们去做选择。”

    他慈爱地俯视苍时:“命运并不是你的敌人,它的一切从属于你,你要坦然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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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麓空十七年十月,苍时退位,苍何继承大统,灾难平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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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时把自己锁在房里,不见任何人,王漠也被拒之门外。

    房间内,苍时撑在床边,崩溃的泪水大滴落下,喉中止不住发出呜咽。

    发钗凌乱地落在地上,她如从饿鬼道爬出的非人之物,蜷缩抽搐着。

    这是苍时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比上次中毒,比此前无数次陷入永眠都要更接近真实的死亡。

    苍时挣扎着爬起,将发钗狠狠插入自己脖颈,鲜血喷涌而出。她在痛苦中麻痹自己,试图提前结束这一切。

    但是在短暂的昏迷后她再次醒来,面对冰冷的人间。

    疯狂的苍时抬头咒骂:“你到底是什么东西!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这片领地小小的疯狂没有引起命运的回响,苍时止不住崩溃地哀嚎大哭。她为自己的死亡做了足足十六年的心理准备,临近仍然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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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曼端起茶碗的动作愣住,她惊愕地看着女儿:“你想离开羽都云游四海?为什么这么突然。”

    苍郁之也舍不得这个姑姑,虽然对方不怎么搭理她,但小姑娘却很是佩服和亲近她。

    苍时对在场的三人,和她在名义上有血缘关系的三位近亲说:“我曾经对陛下说过,须亲自行走人间才能明白百姓的疾苦与需求,须用步履度量青鸾才能知晓它的广博和宽容。”

    苍何无比敏锐地察觉到苍时在履行承诺,将放手不再限制和管辖自己。

    苍时说:“陛下不能离开羽都,所以让我替你行走人间。”

    太后无奈:“那种事情谁去都行。”

    谢曼脸上现出母亲才有的、包容、慈爱、可以阻挡一切风雨的笑:“好不容易重新见到你,陪陪母后不行吗?”

    苍时心中海洋决堤,冲垮她的整个世界,但她只显得平静又坚决:“我已经厌倦了羽都,厌倦了没完没了的权利斗争。”

    苍时不再看母亲的脸,她微微偏过头:“我要放下一切责任,去做我热爱的事情,作为苍时而非长公主度过我的一生。”

    苍时不想在最后不欢而散,所以她不看谢曼失望和伤心的眼,不听她即将脱口而出的训斥,逃离这个地方。

    谢曼抬起的手放下,她没有抓住她的女儿,口中的话语消散在风中:“我可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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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荆序身份特殊,被限制在皇宫内,为太后和皇帝提供指导。

    在苍时向他告辞时说:“你看上去没有得偿所愿的轻松。”

    荆序没有开口嘲讽苍时,作为老师安慰自己的学生:“你的道路还很长,理想还很远,无论有怎么样的磨难都是值得的。”

    苍时的心中海水干涸,她从贫瘠的土地中再次爬起,向荆序承诺:

    “我都会记住您的教诲,为青鸾的百姓奋斗至无法再睁开双眼,请您替我照看羽都。”

    荆序摇头:“你只需要让自己幸福就够了,青鸾的百姓会争取自己的幸福。”

    苍时说:“我的幸福就在这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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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鸾重新走上正轨,苍何的地位得到老天的认可。

    苍时安排好一切,确保所有人都处在恰如其分的位置上。

    现在她在同其他亲朋好友道别。

    王漠看着苍时做离开的准备,他的心脏被恐惧摄取,不敢开口。

    苍时停下写信的动作,起身走到他面前亲吻他:“我不能带你走,看着你我就舍不得走了。”

    王漠的泪水打湿苍时的面颊。

    他将目送自己的爱人踏上永无止境的征途,去建立空前绝后的伟业——

    直到命运向她俯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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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苍时的信寄往桐宫,谢曼看完后把它和前面的数百封信整齐地叠在一起。

    苍何来拜访母后,他拿出一封信和谢曼交换。

    谢曼看了一眼,上面就两句话:阳州气候异常,需提前准备。

    谢曼皱眉,不太想同他换。

    但她还是把信给了苍何,让他在这里看完还给她。

    写给谢曼的信内容丰富很多,介绍了苍时目前所在的地方的风土人情,还有旅途上遇到的人。

    等苍何看完,谢曼把信拿回来收起。

    她的手撑住额头,看向窗外:“铁路这么发达,我想不通是什么让她半年不回家。”

    苍何没有说话。

    谢曼又看向信件:“她怎么狠得下心抛弃我们孤儿寡母。”

    沉默在两人中间蔓延。

    外面传来通报,进来的苍郁之看到苍何面色灰白一瞬,但她快步越过苍何扑到了谢曼怀中:“我今天上课被老师夸奖了,她说我能够按时完成作业有很大的进步。”

    如果谢曼不在这里,苍何就会挖苦她是笨蛋,完成作业都值得高兴。

    但是谢曼在这里,所以她可以毫无顾忌地撒娇。

    苍何看到苍郁之就心情烦躁,他向母后告辞,头也不回离开了桐宫。

    谢曼宠溺地摸了摸苍郁之的头,心中又气又好笑:生了个一点都不像的。

    谢曼清楚苍郁之不是苍时,她不是自己的女儿,她是自己的外孙女。

    谢曼不像爱苍时那样去爱她,而是以爱苍时的孩子那样去爱她。

    不要细想。

    谢曼摸着苍郁之的脑袋,在心里告诉自己,只要不去细想,就什么都没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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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公主府迎来一个客人,对方负责办理将苍时的铺子和工厂转到王漠名下的文书。

    那个人补充:“本来还有其他继承人,但是全死了。”

    王漠去桐宫拜访谢曼,也会在受到允许后看苍时寄回来的信,但是苍时从来没有给他写过信。

    现在王漠收到了属于自己的信。

    等送信的邮差离开,王漠打开信件。没有客套的寒暄,开头就是三个黑得流血的大字——我死了。

    信落在地上,王漠平静地弯腰捡起。

    下一行字是——我们的花还没死,你得替我照顾着。

    信上面说:不要告诉任何人,我本来也不想告诉你的,但是想到长公主这么了不起的一个人到死都没人替她流泪,实在是太可悲了。

    离开羽都并不是替我的家人朋友考虑,我只想在最后保留身为长公主的尊严。

    苍时:“我已经厌倦了羽都一成不变的风景,如果可以,我不希望任何人为长公主的短命惋惜。”

    王漠平静地把信收起来,和苍时寄给他的第一封信放在一起。

    他去看自己的黄花杜鹃,开得非常绚烂。

    “对不起。”

    王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