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洗澡的羊
三名沃斯使者一律金发碧眼,又是在台子上,搞得底下就餐的食客不时把眼神飘向他们——下饭! 青瓦台的特色就是没有特色,天南海北的菜式应有尽有,南来的北往的,只有你没吃过的,没有青瓦台做不出来的。 三名沃斯使者中有一个看起来很瘦弱,但是嘴很刁:“也不怎么样嘛,好好的羊rou做成这个德行,一点没有草原的味道!” 说涮羊rou不好吃的,他们是第一份。 四儿把孜然蘸料往前推了推,说:“您蘸点这个!” 那瘦子依言蘸了些放进口中,楚清明显看到他从漫不经心地嚼一下,马上变成快速咀嚼,这分明是吃得满意的动作,可他却皱了眉头:“没好多少啊!不好吃不好吃!” 楚清知道,沃斯人更喜欢吃手把rou,他们做rou通常是连着骨头的大块牛羊rou,放在清水中煮,除了盐什么都不加,味道倒也纯粹。 大宣人则不同,在对待rou类上,通常是切成小块炖煮,要放很多调料,讲究色香味俱全。 一盘rou端上来,里面必须要有蔬菜相伴、葱花点缀,就算菜冷了,也要有汤汁的光泽。 所以就算火锅这种东西,通常贵族们也是不会在公开场合下点餐的,就好比昭华公主,她想吃个鸭翅膀,必然在宫里吃不到。 堂堂一公主,抱着块骨头滋啦滋啦地啃,像什么样子?只能是悄没声跑到青瓦台打个包,回去在自己闺房里当个零嘴。 楚清都能打赌,吃到第三块就会被宫女给制止,别看她买了那么多。 青瓦台是什么地方?想要的都能得到的地方,所以手把羊rou也有。 很快,锃亮的大铁托盘被端上来,里面是满满的大块羊rou,热气腾腾,随着还摆上各种干湿蘸料。 进门的都是财神爷,没必要跟钱过不去。 “嚯!”台下方的食客们一片低呼:“还不如抓只羊直接上嘴咬呢!” 虽然也有人会羡慕他们大口吃rou的爽劲儿,但讲究礼仪的大宣人还是认为这样不妥,粗鲁——想这么吃,闷在驿馆里吃去呗,入乡就得随俗,这么不雅的吃法,影响别人的食欲! “呸!什么玩意儿!”那个瘦子吐掉一小块骨头渣子,用生硬的大宣话说道,又用舌头把粘在唇上的蘸料舔了舔,吧嗒吧嗒嘴说道:“两脚羊做的羊rou,就像他们自己一样,软趴趴的没嚼头!” 这后一句,是用沃斯语说的。 陈掌客正用筷子把一块羊rou从骨头上剥离开,这很容易做到,因为青瓦台炖rou要求:连骨带rou能拎起来,但是三息之后rou要能脱落下来,也就是说,要炖烂炖透。 听到那瘦子说大宣人是两脚羊,陈掌客手上的动作顿了一下,却又装作什么也没听到,只把剃下的rou蘸了干料往嘴里送。 另外两个沃斯人也附和,可动作根本停不下来——把着骨头咬着rou,就都顾不上喝一口酒,太好吃了!这可比清水炖rou好吃多了! 还有那干粉蘸料,咸辣咸辣的,又看略带丝甜,里面还有说不上是什么东西的碎粒,嚼起来香香的。 别看那瘦子话难听,可身体诚实得很,骂个不停,也吃个没完,吃的还快。 诚心是吧?! 楚清走过来,站在四儿边上:“水土不同,羊rou的味道也不一样,况且,我大宣的羊爱洗澡,那一身膻腥之味也就存不下多少; 我大宣的人民好客,会把rou炖得烂烂的、香香的,让老人和孩子也嚼得动、咽得下,客官若不习惯,便多蘸些蘸料,若还不满意……” 那瘦子抬头:“怎样?” 楚清:“便离开吧,我大宣没有不洗澡的羊,也没有平白挨骂的人!别忘了结账!” “噗哈哈哈……”台子下笑声一片: “可不是!不洗澡的羊,才够味儿!” “够味儿?你能忍?” “只要羊不抬胳膊,不洗澡就不洗澡,咱倒也能忍……” “咱可不习惯,别说忍,闻上一丢丢都受不了!” “还闻?看见我都觉得膻!” “刚才那人说挨骂,那伙蛮子骂人了吗?骂什么了?” “骂人?艹!揍他们丫挺的!” “哎,那后生,他们骂谁了?骂啥了?” 嘈声一片,而且个个表情愤慨,那瘦子总算明白过来,不禁拍了桌子:“你骂谁不洗澡?” 顿了顿,又反应过来,楚清刚才说了一堆话,之前都是沃斯语,后面是大宣话,好像是一个意思? 草原缺水,冬季又漫长,沃斯人的确很少洗澡,而且他们体味也确实重了些,若是在大宣,会被当成狐臭症。 四儿站在楚清旁边,肩膀一抖一抖。 陈掌客原本吃得欢,他的俸禄可供不起他来青瓦台这样的馆子消费,被那瘦子拍桌子吓了一跳,一口羊rou马上就要递进嘴了,却重新掉回碗中。 陈掌客干脆放下筷子,上下打量楚清一番,看楚清着一身银霜牡丹纹的缎面袍子,再看头顶,只简单一根木质发簪,没有冠帽,想也只是个家境尚算殷实的年轻后生,不是贵族,便语气不善地问道:“你是何人?竟敢随便插言、还辱骂他国来使?”wap..OrG “有吗?”楚清笑笑,反问:“他国来使是什么东西?你又是谁?” 然后不理他,转而对四儿说:“让后厨不必再给他们准备手把rou,都捞出来分盘装上,每桌一盘,青瓦台赠菜了!” 四儿马上高喊:“青瓦台赠菜!每桌一盘手把羊rou!” 台子下喝彩声一片:“青瓦台够意思!祝财源广进!” “日进斗金!” “日进十斗金!” “一百斗!哈哈……” 陈掌客瞪了眼,眼前这个后生不过二十多岁的样子,体格有些单薄瘦削,也看不出是不是读书人。 他知道京都有一种人叫“知客”,就是混迹各大酒楼,给客人介绍菜品,从菜的来历到菜品的创始人、从选料的考究到烹饪的火候,要是能讲出引人入胜的典故来,那就可能被大户人家看上,包养起来,走到哪儿带到哪儿,专门用来协助他们的交际活动。 陈掌客以为青瓦台这么大的排场,肯定也养着知客,恐怕就是眼前这个年轻人。 一个知客而已,就算能认识几个有钱人,又怎能与官员、跟外使相抗,因此斥道:“你可知你在跟谁说话?见了本官,还不下跪?!” 平日里百姓就算见到官员也不必下跪,但是如果触怒官员,被喝令下跪,通常还是会跪的,因为平头百姓拿什么跟当官的对着干? 陈掌客穿着官衣,面对常服的楚清,便自觉高了一头,因此这叱问便问得极为有底气。 “你算个什么东西!”四儿这会儿忍不了了:“这几个蛮子说了什么你听不见?聋吗?!”东方红不败的寒门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