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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卧室里的陈设没有什么大的改变,连灰尘也没什么,显然是日常也在打扫,谢云流换套床单被套就能立马入住。

    他少年时的课本杂志还好生生放在书柜上,其中还有从李忘生那里借来没还的。书柜顶上是各类竞赛的奖杯,谢云流也只挑了几个好看的摆出来,至于奖状,更是多得数不清,他不愿意贴在墙上,且不考虑贴不贴的下,有品味的小谢同学认为那破坏了他卧室的和谐和美感。

    桌子上的相框位置没挪过,里面是暑假里两家人带着两个小孩儿一起出去旅游留下的游客照,这张单独是吕岩和他们师兄弟二人的照片,那时李忘生还小,只到大人胸口处,吕岩揽着乖乖生生、冲镜头笑得羞涩腼腆的李忘生站在水池前面,仿佛二人才是父子,一只猴儿一样的瘦高少年站在后面的台阶上,挂在吕岩脖子上,比了个耶。

    抽屉里藏了一本日记,谢云流三分钟热度,开心的时候忙着开心去了,反而是心中郁结时才隔三岔五写几句没头没尾的情绪,也就情窦初开时才多写了两句,几年也没写完一本。其间最多的就是暗恋李忘生时写的,一时骂他木头呆子,一时又对他维护得不得了、觉得他好得不得了。

    -今天他请我吃冰淇淋了,他从没请过别人,他一定是喜欢我。我这么聪明帅气德智体美全面发展他能不喜欢我吗?

    -我说他穿白衬衣很好看,他问我要不要链接,他是不是脑子有问题?还是说他不喜欢我这是婉拒了?不管,不可能,绝对就是他笨。不要喜欢他了,换个聪明的喜欢。——李忘生就不能聪明一点吗?

    -忘生今天和我一起上台领奖了,他们年级的市三好学生,不愧是我的宝贝师弟真厉害。什么时候归我?

    谢云流看得自己都不自觉傻笑起来,他站在时光的这头,看着那个光长个子不长脑子的烦闷青春期少年,清楚地知道李忘生曾经和他是两情相悦的。

    只是聪明如他,也只能通过时间这样的作弊手段知道当年的李忘生的心意,无法判断现在的李忘生是怎样想的。

    他翻着翻着,夹在日记本中的一页纸掉出来,准确来说,是一张试卷,李忘生的语文试卷。

    他这才想起,他当初夹一张试卷在这,主要是为了留下李忘生的字迹。两人隔了三届,小时候一起在吕岩那儿补奥数时,就两个人的小课堂,谢云流也能逮着师父忙别的的机会给李忘生递小纸条摸鱼。只是李忘生乖得很,从来不会理他。至于下课,两人有什么话也直接说了,李忘生也不会写什么东西给他。

    后来谢云流暗恋他,却连他的笔迹都没什么机会拥有,青春期的小孩脑子都有点中二毛病,才出此下策曲线救国,借着看看他作文的借口,从李忘生那里薅了一张语文试卷走,却偷偷藏起来,再也没还给他过。

    ,工整规矩的字一板一眼地答着题目,写下漂亮出彩的文章,拿了一个令人满意的高分。即使上面的字和他一分一毫的关系都没有,也让当时的谢云流心满意足。

    或许该怪现在的自己太贪心了。谢云流勉强心酸地笑一下,跟着描摹李忘生的字迹,好像能隔着时空握住那只书写下文字的手。

    谢云流自己也觉得自己又在犯蠢了,他索性把日记本摊着扔在桌上,往床上一倒。房间里的一切好像还停留在他十几岁的少年时,谢云流似乎就和从前除了偶尔有些暗恋心事、别的都无忧无虑顺风顺水的中学生身影叠在了一起。

    好像他只是出了个远门旅游一圈,或者长大了独立了和李忘生搬出去恩爱甜蜜了,偶尔周末才想起来回家看望孤苦伶仃老父亲,回来还一切照旧。

    知道师父师弟待自己一片真心是一回事,真切见到家里一直还等着自己回来又是另一回事,谢云流百感交集,心中生出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吕岩在客厅拆他带回家的年货:“哟,现在学乖了?还知道拎东西回家了?”

    “早该孝敬您了。”谢云流哽咽一下,收拾好情绪,走到了客厅。他收敛了那些插科打诨的不正经,语气严肃认真地郑重其事道:“师父,真的对不……”

    “停。”吕岩截断他的话头,“我没生过你的气记过你的仇,你是我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我还能不知道你就是这个臭脾气吗。”

    谢云流:……大过年的倒也不用谈屎不屎尿不尿的。

    吕岩叹口气,声音沉下去:“你这样的性子,也是我当初没管教好。”

    “师父,我……”

    “不过你小子这性子,注定就是要撞了南墙才知道回头。”吕岩话锋一转,“只是忘生这孩子,真的苦了他了。”

    “……是,我知道。”

    他做错那么多,还占了人家便宜,李忘生不愿再见他也是常情。

    “你走了以后,丢下的烂摊子都是他在处理。实验室是他在帮你管,该你负责的活是他在熬夜帮你补上天窗,师弟师妹也是他在帮你带,一个月瘦了十多斤。”

    也就是后来怀孕,才勉强养回来些。光睡了不负责也是谢云流干出来的“好事”,吕岩因为这个一度在李忘生父母面前抬不起头,但李忘生自己坚持要生下孩子,李忘生父母也知道他除了谢云流,绝对不会再愿意和别人结婚,更不可能让他们抱上孙子,权衡再三,还是接受了现实。

    吕岩越数落谢云流罪行越恨得牙痒痒,忍不住抄起桌上放的期刊卷起来敲一下谢云流脑袋:“你说说你,你像话吗?”

    “是我对不起忘生。”

    谢云流越发心虚,头埋得更低,只觉李忘生还没拉黑他已经算修养好。

    吕岩气哼哼半天,看向难得蔫头耷脑的谢云流,没好气道:“刚刚骗你的,忘生今天没来,他要是在,我哪会管你死活,自己找个咖啡店呆着等去吧。”

    谢云流睁大眼:“他怎么会不在?”

    “回老家走亲戚去了,今年没抢着票,走得早,年后才回来。”

    “噢。”谢云流等了一会儿,见吕岩没有说更多的打算,只好又开口,“师父,他……”

    吕岩开门见山:“你现在对忘生什么想法?你是不是还喜欢他?”

    谢云流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在师父面前嘴硬挣扎一下,还是决定放弃:“是。但是他孩子都有了。”

    吕岩不奇怪谢云流知道李忘生有孩子了,他猜也猜得到这小子哪天想开了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找李忘生。他刚想怼儿子一句“你也知道你们孩子都有了,还不快去把证领了?”,还没开口,就听谢云流继续问:“师父,你知道那是他跟谁的孩子吗?”

    吕岩诧异地盯着谢云流,怎么看谢云流也不是炫耀得意的语气,是真的疑惑。

    “你不知道?”

    谢云流茫然道:“我应该知道吗?是我认识的人?”

    吕岩愣了一下,突然抚掌大笑:“你认识。”

    谢云流:……看师弟一脚把我踹了看我吃瘪出糗为情所困就这么值得高兴吗,到底谁才是亲儿子啊糟老头子坏得很,噢不对我也不是他亲儿子。

    谢云流在脑中把二人共同好友都筛了一遍,一时也想不出李忘生可能喜欢谁,只能急着追问吕岩:“是谁!?”

    吕岩讳莫如深:“天机不可泄露,有本事问忘生本人去。”

    谢云流急道:“我怎么没问过?他不愿意告诉我啊!”

    吕岩眉头一抽,猜也猜到谢云流肯定是又干了什么缺德事。

    “忘生本人都不愿意告诉你,那我就更不可能告诉你了。再说了,你知道是谁又有什么意义,除了给你添堵还能有什么用?”

    也是。于是谢云流又换了个问题:“那他现在还喜欢我吗?”

    “你都不知道我哪儿知道。我只知道你们俩从小到大那么多年的感情也能一走了之,还走了那么多年,怎么看也是郎心似铁、不可能再吃回头草了啊,啧啧啧。”吕岩又补上一刀,“不过这些年追他的也不少,忘生都和别人到谈婚论嫁结婚生子的地步了,应该早就放下你、对你没感情了吧。”

    谢云流脆弱的少男心又碎了一地。

    “师父,好师父,亲师父,求您了,您再在忘生面前给我说说好话,我给您捏肩捶腿。”谢云流还沏好了茶叶恭恭敬敬端过来,眨巴眼睛盯着吕岩。

    吕岩闭着眼看都不看谢云流一眼,享受完他一番服务,才气定神闲道:“滚滚滚,你以为你还是六岁小孩儿眨眼睛很可爱吗,给你说了多少次撒娇装可怜在我这儿没用,你冲那个心软的眨去、你冲忘生眨去。”